一個炎熱的夏季,一名寄居巴黎的音樂家皮埃爾獲得了一份意外的遺產,這似乎是他命運的轉機。但很快,這轉機就從正面轉向了負面。遺產落空,而好友此時都在外地。就在一次短短的旅途中,他一步步淪為了流浪漢。這幾乎是侯麥的電影中最富有戲劇性的情節。但這戲劇性情節在影片中也僅僅只是一次契機。 主人公的社會身份在一天天的窘迫中喪失,他的尊嚴也幾乎蕩然無存,周圍的一切對他而言也已經完全不同了。在這裡,事物呈現出的是對於不同境遇的人而言的相對性。主人公的境遇可以使得周圍一切事物的意義發生改變,商鋪小販的叫賣,也許平時在主人公耳朵裡只是噪音,而對於已經食不果腹的主人公來說卻像是慾望的引誘;而周圍的遊客們的怡然自得對比的是皮埃爾對巴黎的咒罵。影片最後,轉機再次降臨到主人公身上,主人公仍如前一次一樣振臂高呼。結尾給出了不斷疊化、不斷逼近的獅子星座的圖案,似乎是在對應影片的名字,對應皮埃爾對自己命運的篤信。 但命運如同星座一樣不甚可信。星座的命名由人所賦予,如果沒有人的命名,它們只是散落在天空中的亮點,更不可能成為具有象徵意義的形象。幾乎所有的旅遊地吸引遊客的地方就在於此,如果不能賦予這些風景超出日常生活之外的意義,它們便與其它的地方沒有太大的差別。一塊石頭、一棵樹、一片沙灘當然會有所差異,但至少沒有主人公們想象的那麼大。故事所給出的訓誡,並不是情節所講述的主人公的命運,而是內隱於情節與主人公所想象的自己的命運之間。某種意義上,這也是一個“道德故事”。正如影片中皮埃爾的畫家朋友弗萊德所說的,錢也許會埋沒皮埃爾。當然在這裡,侯麥並不是要重複一個古老的諺語。關鍵是,對於皮埃爾來說,他的價值會存於何處? 皮埃爾的奏鳴曲被那封帶來遺產的電報所中斷,而也正是那首未完成的奏鳴曲才讓他的好友認出他來,擺脫了厄運。或許也正因如此,那首奏鳴曲可能永遠無法完成。而這與遺產的得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面向,情節也因此並未停留在一個層面上。最終,主人公的命運好像真的應驗了,但那也未嘗不是一個圈套,抑或一種障眼法。 在巴黎街頭,皮埃爾對著石築的牆壁捶打、咒罵。他並不知道,他攻擊的正是他自己的名字(在法語中,他的名字Pierre與石頭pierres完全相同)。石頭正像一面無法照見面孔的鏡子映證出他自身的存在。皮埃爾在淪落中,幾乎沉默不語,沒有人能認出他來,即使是就在他身邊的朋友(畫家弗萊德和皮埃爾坐在路邊同一條長凳上,卻都沒有注意到對方)。是小提琴幫他發出了聲音(這一次皮埃爾的演奏並沒有像上一次在聚會上那樣發出刺耳的聲音),並讓他重新融入到了他所咒罵的巴黎。但之後的故事,也許只是這個故事的不同的變體。結論也如獅子星座的圖案一樣曖昧不清,皮埃爾在沉默中所想的正是這個故事真正令人發想的動力,即使他所想的和我們所想的並不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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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:
2024-06-29
備註:
正片
豆瓣:獅子星座